山大王听师傅说这段往事的时候，就想师傅真是愚善，尽管那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却一句也不信，像他就不是一个好人。

师傅是真好人，遇到要帮忙的总是先帮忙，被骗了才知道别人有恶意，有一回师傅又被骗光了灵石后，山大王一连饿了五天，还没有辟谷的他，饿得肚子疼，他问他师傅：“你被骗了这么多次，怎么就不长点记性？”

师傅先把当了几天店小二赚来的灵石买了吃的给他，才抿了抿唇，已经有了皱纹的双眼眼神清明：“如果人人都长记性了，等别人喊救命的时候先去辨别一下，再救人，那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山大王当时啃着没有半点灵气的普通馒头，没有说话，他心里不认同这话，却知道反驳了还要被师傅一顿说教。

山大王跟着师傅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也遇到过不少精怪妖兽，有好的，也有坏的，更多的是对陌生人漠不关心的人，师傅说要当一个大侠，不需要多出名，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

对得起自己就行的师傅明明有不错的天赋，却因为没有足够的灵石满足自己的修炼，而导致修为停滞不前，倒是他因为跟着师傅四处闯荡，把所见所闻写了下来后一不小心以文入道，修为也还算马马虎虎。

他以文入道后，曾被师傅赶走过一次：“你都这么大了，都是入道的人了，就别跟着我这个老头子混了。”

他怎么可能放着愚善的老头不管，结果等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师傅说去见一个老朋友，这一见就许久没有回来，他明白师傅是怕耽误了他，所以自己走了。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他写了一本书，写得都是给师傅的信，信里讲的都是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有好事有坏事。

每封信的最后他都会认真描述一下师傅的长相打扮，与走路姿势等等小习惯，然后在末尾附上自己的传音符，希望看到他信的人能帮他找找师傅。

最后他找到了，找到的时候，师傅只剩下一口气儿了，师傅刚做了件特大侠的大事儿，救了一群差点被抓去当炉鼎的小孩儿们，师傅却为了带他们逃命用了禁术，一下子去了将近一条命。

师傅穷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他比师傅富一点，却也买不起能够治好师傅身体的药，他一边写文，一边用稿费给师傅治病，师傅没有精力去当大侠了，每天就反反复复地看他写的信。

“我紧张的时候哪儿内八字走路，那多没气势啊，你尽胡扯。”

“你个傻徒弟，我最喜欢的是豆沙馅儿团，不是芝麻馅儿团，这两个可差好多呢！”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晴朗的天气，带着微微的凉风，他手里拿着刚去药门问人买的新出的复元丹，就看见师傅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看他走进来，表情有几分惬意，这是师傅少有的模样，师傅总是很忙，忙着救人，忙着帮人，忙着救精怪妖兽。

师傅对他招招手，他快步走了过去：“你早该这样晒晒太阳了，喏，这个给你吃，药门新炼制的，听说培元固本的效果很好。”

“你留着自己吃吧，”

师傅摆了摆手，他伤了根本以后，是真的一天天老去，两鬓斑白，脸上也多了一道又一道的褶子，“我自己心里有数，这药我吃了也是白吃，别浪费了你灵石。”

他垂在腿旁的拳头紧了紧，脸上挤出一抹笑：“你这回还会开玩笑了，药哪儿会白吃啊，多少都会有点用的，我有灵石的，我可不像你，有好多攒着呢！”

“你不像我，挺好的，”

师傅猛地咳嗽了两声，“别慌，放轻松，傻徒弟儿，今天以后啊你就不用管我这个糟老头了。”

师傅握住了他的手，师傅的手满是老茧，粗糙得一点都不像一个修士：“我啊，这一生，对得起遇到过的每一个人，也对得起自己。”

“唯一要说对不起的可能就是你了，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你。”

“那就是我们在沙塘镇的时候我遇见过你母亲，你那会还小，她想带你走，但我不同意，留下了你。”

他红着眼眶，半跪在地上：“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看见了！

你那天以为我睡了，但我其实醒了。”

所以他看到名为他母亲的女人怎么轻描淡写地敲诈师傅：“你要是想留着那个小崽子也行啊，两块中品灵石。”

那是他印象中他师傅唯一一次发火，动手打女人：“那是你亲生的孩子！

你不要他！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