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老半夜三更把小儿子宋知秉叫到房内，偷偷摸摸布下隔音阵，再三确认外面无人窃听，才说起今日寒霜真人收徒之事。

“小宝的资质，你没透露过吧？”

宋知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怪哉，寒霜真人只问了我，她是不是知道小宝是单水灵根，故意敲打我？”

宋长老愁眉不展：“小宝若能拜入老祖门下，倒也不错，可她……终归不长久。”

宋知秉压低声音：“爹，也许老祖只是随口一问？”

宋长老思虑再三，觉得老祖不会随便问他，恐怕早就知道了，想收徒，又不想撕破脸，所以特意点他。

人家把脸递过来，不是让你打的，你要敢伸手打，金丹之怒，血流成河。

“老祖没有当场发怒，想必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样，你先把小宝送到庄子上，半月后的门派大选，花霄城由我负责，我亲自招小宝入门。”

宋知秉：“小宝单水灵根，资质绝佳前途无量，岂能拘囿在小小的涂泱界。”

“是这个道理，但老祖坐化之前，切不可得罪她，知道吗？”

坐化……“知道了，爹。”

宋知秉听出宋长老的言外之意：“我这就回去收拾。”

连夜携娇妻幼子奔赴城外的灵田庄子，这处灵田庄子品级不高，贵在离花霄城近，平时种些灵谷灵果，还有常见的二三级灵草，都供给宋家子弟修炼用，当初宋长老为了买下它，很是废了一番心思。

管理庄子的是一位炼气六层的老者，宋家旁支出身，灵根差，这辈子都不可能晋阶筑基，所以早早歇了心思，安心替主家管理这处庄子，也能给自家子孙谋得一些资源。

清晨，晨雾未散，佃农们已经在灵田里耕作了，三三两两，弓着脊背，并不敢抬头看停在庄外的四架马车，以及衣着华贵的主家少爷夫人们。

管事立在门口恭迎：“五爷，五夫人，元玉少爷。”

五夫人梧桐甩开香帕，捂着鼻子迈下马车，抱怨：“臭死了，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宋知秉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最多半月。”

复又吩咐：“谨言慎行，知道吗？”

梧桐扶着侍女的手，眉头蹙紧：“知道了。”

一行人正待往庄内走，宋知秉忽然瞥见一个瘦弱男孩，担着两桶水行走在田埂上，有些面熟，又不能确认，便侧头问管事：“那是我大哥的孩子？”

出发收徒管事：“是的。”

“怎么让孩子出来干活，宋知礼人呢？”

管事摇头叹气：“日日借酒消愁，连床榻都不下。”

“着实不像话，灵根废了，人竟也废了，爹早年还将他当作继承人培养，竟如此烂泥扶不上墙。”

宋知秉把儿子交到侍女手中，扬声喊道：“小珲，你过来。”

田埂上的男孩转过头来，衣服虽破，但还算整洁干净，五官很漂亮，就是瘦的厉害，眉骨高，一双黑色眼睛藏在阴影里。

闻言，并未调转脚步，而是继续担水走远，一点面子不给。

宋知秉被拂了面子，维持不住伪善的面孔，嗤声骂道：“没规矩的杂种。”

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一抹橘黄缓缓升起，染红了周边云雾，一望无际的灵田，平坦肥沃，佃户的房子稀稀落落散布其间，溪边一座低矮的泥瓦房子，院子里放着农具、石碾，还养了一群鸡，鸡屎遍地。

宋知秉实在没忍住，催发一道去尘符，将院子清理干净才踏进去，推门，一股浓郁的酒臭味扑鼻而来，侧间木板床上躺着一个鼓包，没有起伏，死了一样，宋知秉挥手掀开破破烂烂的被褥，底下的男人面色枯黄，头发稀疏而凌乱，眼下青黑，哪还有一丝宋家嫡长子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