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你出来干活儿，家里的鸡谁照看？”

火车上，柳武问陈玉。

陈玉回道：“早上弟弟妹妹喂一遍鸡，中午桂花婶去一趟，下午弟弟妹妹就回来了，再说，我也不是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你家货车队不是粮库的汽车班，天天都有任务，时间挺充裕。”

“那倒是。”

柳武点点头，接着吧嗒吧嗒嘴，说道：“你家老二老三才6岁吧，都能帮你干活了？”

陈玉苦笑了声，“那咋办呢，俺家就仨人，我不想办法多挣钱，守着一亩半地，他俩上学都困难，先帮着干点吧，等我忙过这一阵儿了，就不用他们帮着干活了。”

陈玉说的认真诚恳，情况也确实如此，不然怎么办？没有亲戚，没有依靠的三兄妹，也只能紧紧抱在一起，各尽所能的支撑着一个家。

柳武想想也是，别说那两个小的，就是面前的陈玉，也才将将18岁，就当个大人一样干活，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这年头，谁家不难呢。

柳武是做生意的，不说是人精一样，也是个有眼色的，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买车的事，“这次买的车是单位退役的解放卡车，手续办完了，咱俩换着开，一天一夜差不多。”

陈玉点点头，拿出铁水壶，喝了口水，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思绪拉回到上辈子，那时，自己也是坐这样的绿皮火车，23个小时，从北方小城满怀期待的到大城市上学打拼，十一年的拼搏，神经衰弱、胃病、腰肌劳损、背伤、习惯性失眠，换来的是车，房、存款、企业高管，这次，自己仍对未来满怀期待，迎接自己的又将是什么呢？陈玉也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不断地拼搏，一点点的去争取，去拼凑出一条平坦的路，然后，站在时代的巨浪顶端。

来源于骨子里的拼劲儿，他是那种，宁愿焦虑到发疯，也不要腐朽安宁的人。

火车经停的时候，柳武开窗买了两个苹果和两瓶汽水，两人吃完喝完，火车又匡嗤匡嗤了大半天，傍晚的时候，才到柳州。

两人因为身上带着钱，没直接去住旅馆，而是找火车站办公室，说明了情况后，又拿出大山镇政府开的证明，请火车站值班的警察开了介绍信，警察送去的接待所。

第二天由柳州汽车厂派车来接。

有的时候，麻烦真是自找的，心思活络一点，办事全面一点，任何麻烦都不会有，这一路上，就算有人盯上了二人，但就以两人警察护送，住接待所，汽车厂来接，最后开车离开。

有人盯着又怎么样？他们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只能全程干瞪眼。

柳武掀开窗帘看看窗外大街，回头看着洗完澡，坐在床上啃鸭梨的陈玉，眼中浮现钦佩之色，“还是你聪明，之前我怕的不行，万一被偷了，被抢了，我家四年都白干了。”

陈玉把鸭梨咽下去，笑着解释道：“所以有些麻烦都是可以避免的，合理合法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以达到自己所期望的目的。”

“你们家是郑家村的先进万元户，去镇上说明情况，开个介绍信很容易的，还有，个人买货车很少，国家现在很支持农民致富，柳州汽车厂也很欢迎你这样的客户，派车来接你，也是合理要求，这些都是不可忽略的资源。”

柳武眼睛发亮，他听不太懂，但他知道，陈玉说的这些很厉害，都是可以受用的经验和提点，来到自己的床上，望着陈玉，问道：“小玉，俺家现在的拖拉机承包粮库的运输任务，货车跑私活，也跑国营店的进货车队，但我总觉得这不是办法，你说以后咋整？”

陈玉把鸭梨啃完，咂摸咂摸嘴，把梨核扔进烟灰缸里，刚想点支烟，柳武就把他的烟盒扔了过来。

陈玉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口。

柳武也不着急，静静等着陈玉开口。

陈玉酝酿一下，说道：“如果，你家以后想做车队生意，货车还是太少了，现在是货车司机的高光年代，但稀缺的还是货车，司机再宝贝，也只是司机，车才是根本，大山镇就你们一家有车队，其他车队都是公家的，不能随便出私活儿，你们家可以做，还有就是，可以把买大货车的钱，多买几辆小货车，租借给个人，让他们自己去跑私活儿，你们抽成。”

柳武想了想说道：“就跟黑白电影里演的那样，黄包车主，收份子钱？”

陈玉点点头：“模式差不多，但形式不一样，古老的生意模式，适用于各个时代，就看怎么去改变，完美的融合时代。”

柳武没说什么，也没再问，只是用力搓了搓脸，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陈玉抽完了烟，打了个哈欠，就关了床头灯，睡觉了。

35个小时的火车，实在太累了。

几分钟后，柳武突然说道：“小玉，你说......我去上学......还来得及吗？”

陈玉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楚，连敷衍都算不上的“嗯”

了声，然后，彻底睡着了。

柳武被陈玉做的一件事，说的两番话，惊得彻底没了睡觉的心思，他不知道陈玉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但他知道，陈玉特别重视弟弟妹妹的学习，跟村里人不一样的重视，听说，他还能教弟弟妹妹写作业，接弟弟妹妹放学的时候，在路上，有人路过，都能听到陈玉给弟弟妹妹讲道理，讲题。

柳武虽然自己没上过什么学，但他坚信一个重视学习的人，一定很热爱学习，想要理解陈玉说的那两番话，自己也得学习才行。

第二天。

柳州汽车厂派了一辆大卡车来接两人，一是接客户，二是展示自己的卡车有多好。

那时的广告词，就三句话：性能好、适应性强、驾驶舒适。

让客户直接体验产品，比啥都强。

到了汽车厂后，柳武开着二手大解放跑了一圈，也就定下来了，一辆二手大解放，6万4千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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