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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万历面前的一座山（第2页）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来，他步履沉稳，官威深重，待走的近些，便可看到及腹的长须以及轩朗的眉目。

此时此刻，他就是全场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他生于纷繁复杂的中明，他身负绝学，敢于改革，勇于创新，他不惧风险，不怕威胁，他就是内阁首辅张居正。

众官员的目光里夹杂了太多的情绪，有敬重也有不齿，但没有一个人敢小看这个回家养病了几个月的张元辅。

张居正将时间拿捏的刚刚好，他前脚刚来，万历圣驾也即将到来。

眼看着马就要卯时，众官员连忙按顺序站好，张居正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力，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松松散散。

万历朝的早朝只是逢每月三六九，早不是刚开国那时的每日必朝，并且聚集的地点也变成了皇极门前。

据大明会典记载，早朝是，官员须午夜起床，凌晨三点就要在午门外等候。当午门城楼的鼓敲响时，官员们就要排好队伍，至凌晨五点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至当时名为奉天门的皇极门。行进或站立过程中，若有官员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英宗朱祁镇开始，繁复的规矩一改再改，时间也从每日必朝变为每月三六九日早朝。到了世宗嘉靖皇帝，甚至开启了几十年不早朝的先例，地点由午门集合变成了皇极门等候即可。

待到穆宗隆庆皇帝恢复早朝之后，礼部竟然都忘记了早朝的礼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到三十岁便成为帝师，后来官至内阁学士的于慎行在他的札记里说道：自甲午以后（嘉靖三十年），凡三十余年不视常朝，即岁时肄礼，惟讲会同之仪，而日朝之典，遂无一人记忆。穆考登极，始复常朝，鸿胪搜求故实，多所散失，不知于世庙初年合否？

早朝真正恢复它的功能，还是张居正干掉高拱成为内阁首辅之后。

如果说最专于政事的皇帝是太祖朱元璋的话，那么最专于政事的臣子就应该是万历首辅张居正了。

张居正将常朝用于极致，他过着立皇帝的瘾，揽皇权于一身，变革于天下，暂时改变了大明的弊病。一定程度缓解了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延长了明朝的国祚，甚至一度扭转了‘神运鬼输，亦难为谋’的财政危机，以一己之力开启了万历中兴。

正是张居正夜以继日的为国事操劳，导致了他的早逝。此刻，在庄严的皇极门听政之所，谁也没有想到，将腰挺得笔直的首辅大人，会很快退出大明朝的政治舞台。

他是后世学者眼中于诸葛亮、王安石并肩的孤胆英雄，也是诸多同僚眼中连丁忧都不守制的忘恩小人。

一声鞭响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诸卿大事奏，小者具奏本！”

卯时是早朝开始的时间，因此有点卯一说。

冬天的北方，天亮的很晚，卯时的京城，还是乌黑一片。

万历皇帝很早便被叫醒，十几名宫女有条不紊的服侍皇帝穿戴，他还在睡眼朦胧的时候，就已经穿戴完毕。

每月逢三六九日的早朝已然成为常朝，并不用穿戴更显隆重的红色皮弁服。今天他身穿黑色龙袍，缀绿色滚边，头戴黑色平天冠，前后各垂十二旒，外披一件厚厚的大氅。

刚走出殿门，刺骨的寒风让万历一激灵，冯保紧赶慢赶递来两个小巧的袖炉，皇帝这才感觉好过一些。

天寒地冻，熏衣炙手，袖炉最不可少。

近日万历心情不错，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是以并没有呵斥慢了一步的冯保。

八人抬的步辇很快来到皇极门，距离卯时已经不足半刻钟，时间卡的刚刚好。此时的皇极门，文武百官早已按照顺序站定，等待圣驾的到来。

每次早朝都要执行繁琐的礼仪，一个环节都不能节省，在锦衣卫力士所执伞盖团扇之下，万历郑重地坐御座，随即调整了一个略显舒服的姿势，怀里揣着两个袖炉，自是感觉不到半点寒冷。

一声鞭响之后，早朝正式开始。

近一个月来，这个皇帝当的舒服极了，万历御极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九五之尊、万民敬仰。

他用威严的眼神向百官扫去，没想到第一个就看到了站在首位的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虽伟岸，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无数次出现在噩梦当中。

万历皇帝不自觉的正了正身子，这个身影让他既高兴又失落。他的内心复杂至极，这么多年来，张居正在他的内心，是臣下又是师长是严父又是良友，更是横亘在心头的一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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