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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刺耳的鞭响!
“快点!卑贱的泥巴种!耽误了吉达大人的晚宴,把你们统统丢去喂熔岩蜥蜴!”一个尖锐刻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队十几个衣衫比张诚君在平原所见更加褴褛、面色枯槁如死人的人族,被几条闪烁着电光的锁链粗暴地串在一起,在几个手持电光长鞭、穿着华丽皮甲、生着细长耳朵和尖鼻子的“灰精族”监工驱赶下,正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朝着城门这边挪动。他们拉拽着几辆堆满新鲜奇异瓜果、还带着露珠的巨大平板车。沉重的车轮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个老者脚下不稳,猛地向前扑倒,连带撞倒了旁边两人,车上的瓜果滚落一地。
“废物!”为首的灰精监工暴怒,手中的电鞭毫不犹豫地抽下!
“啪滋——!”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老者和他身旁两人身体剧烈抽搐,瞬间皮开肉绽,焦糊味弥漫开来。
城门口的守卫们,包括那个盘问张诚君的石像族,注意力瞬间被这小小的骚乱吸引了过去。石像守卫不耐烦地挥了挥巨大的石手,如同驱赶苍蝇:“晦气!又是这些肮脏的两脚畜牲!赶紧滚进去!别挡着路!”
它显然失去了继续盘查张诚君的兴趣,注意力全在那队倒霉的人族和骂骂咧咧的灰精监工身上。
张诚君心中冷笑一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立刻迈开大步,目不斜视地混在入城的人流(主要是异族)中,迅速通过了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巨大城门。他紧绷的神经,直到走进城门洞那深邃的阴影下,才微微松弛。
然而,城门洞里的景象,却让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光线骤然变暗。冰冷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和某种劣质油脂燃烧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两侧高大得令人窒息的城墙内壁,同样布满了巨大的浮雕,但题材却更加血腥赤裸:异族战士践踏着人类的城池,锋利的爪牙撕开人族战士的胸膛,神只般的身影高踞云端,冷漠地俯视着下方人族如同蝼蚁般被奴役、被屠戮的场景…这些浮雕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蠕动,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族群被彻底征服、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历史。
压抑!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重压,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人心头。张诚君感到一股冰冷的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加快了脚步。
穿过漫长而压抑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为喧嚣鼎沸的声浪淹没!
上清城内部,与城外的森严和城门洞的压抑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这里简直是一个混乱、畸形、光怪陆离到了极点的异族狂欢场!
街道极其宽阔,足以并行十辆巨兽拉拽的车辇。然而路面却肮脏不堪,混合着污泥、不明生物的排泄物、腐烂的食物残渣和各种颜色的粘稠液体,在无数脚掌的踩踏下发出“吧唧吧唧”的恶心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种气味疯狂打架:烤得半生不熟、带着浓烈腥臊味的异兽肉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的焦糊气;刺鼻的劣质香料味道;某种发酵过头、带着酸腐气息的异族酒水味;还有掩盖在这一切之下的、淡淡的血腥和汗臭。
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摊位和粗陋的棚屋。一个长着章鱼般触须头颅的摊主,正在唾沫横飞地叫卖着浸泡在浑浊液体里、不断蠕动的紫色软体生物;旁边一个浑身覆盖着白色骨甲、如同直立蜥蜴的摊贩,则用力敲打着砧板,上面堆着血淋淋、还带着鳞片和骨茬的鲜肉块;更有甚者,一个巨大的铁笼里关着几只瑟瑟发抖、长着翅膀的小型精怪,被当作“活体装饰”出售……
喧嚣声震耳欲聋!不同种族的语言、嘶吼、咆哮、讨价还价、争吵谩骂……混合成一股巨大而无序的噪音洪流,疯狂冲击着耳膜。体型庞大的异族横冲直撞,踩踏事件时有发生,引发一阵阵混乱的怒吼和尖叫。天空中,一些长着翅膀的异族低空掠过,投下快速移动的阴影,尖锐的鸣叫撕裂空气。
张诚君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由疯狂和原始欲望搅拌而成的巨大旋涡。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横冲直撞的巨兽般的身影,忍受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和噪音的轰炸,艰难地在人流中穿行。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形形色色的异族面孔中急切地搜寻着。
同族!哪怕一个也好!
他穿过几条更为狭窄、污水横流、堆满垃圾的巷子,忍受着角落里那些散发着恶臭、形态如同巨大鼻涕虫的“清道夫”生物蠕动吞噬垃圾的黏腻声响。终于,在一条相对僻静、弥漫着一股劣质茶叶和陈年油脂混合气味的小街拐角,他看到了!
一个小小的、用几根歪斜木棍和破旧油毡布勉强搭起的茶棚。几张缺胳膊少腿的矮凳。茶棚里,坐着两三个身影。虽然他们同样穿着破烂的、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麻布短褂,头发花白枯槁,脸上刻满了风霜和麻木的沟壑,但那份属于人族的轮廓和气息,在张诚君眼中,如同漆黑夜幕中的孤灯般醒目!
尤其是坐在最里面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凳子上,背对着街道的一个佝偻背影。那老人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签,正全神贯注地在一个小炭炉上熬煮的糖稀锅里搅动着。他动作缓慢而专注,手腕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转动。随着他手腕的抖动,琥珀色的糖稀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拉出细长晶莹的丝线,灵巧无比地在一块冰凉的石板上勾勒、缠绕。
张诚君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激动瞬间冲上鼻尖。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迈步走了过去,高大的岩鳞族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挤进了小小的茶棚。
他的到来,如同巨石投入死水。茶棚里那两三个枯坐的老者身体明显一僵,原本就低垂的头颅埋得更深,几乎要缩进肩膀里,握着粗陶茶碗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空气中弥漫的劣质茶沫的苦涩味,似乎瞬间变得更加浓郁刺鼻。
张诚君径直走到最里面,在那位正在专注熬糖画的佝偻老者旁边唯一空着的破凳子前停下。凳子矮小,与他此刻伪装的高大岩鳞族身形极不协调。他故意重重地坐下,凳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模仿着岩鳞族那种粗嘎的嗓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口吻,对着那熬糖画的老人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茶棚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喂,老东西!手艺不错嘛!给大爷我画个你们人族以前最威风的样子来看看!”
他故意将“人族”两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嘲弄意味。
熬糖画的老人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抖,一滴滚烫的糖稀险些滴落。他缓缓抬起头。那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被岁月风干的老树皮般的脸。浑浊的眼珠蒙着一层灰翳,仿佛已经看尽了世间所有的悲凉。他看向张诚君(或者说,看向这个“岩鳞族”),眼神空洞,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和认命。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威风?呵…”
一声短促而苍凉的嗤笑,带着无尽的苦涩,“…那都是…老黄历喽…惹祸的根子…画不得…画不得哟…”
他摇着头,布满老年斑的手却依旧稳稳地控制着竹签,糖稀流下的线条依旧平稳流畅,在石板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轮廓——那是一个身披简陋兽皮、手持粗糙石斧、仰天咆哮的原始人形。线条粗犷,姿态狂野,透着一股蛮荒时代的凶悍。
“哦?老黄历?惹祸的根子?”
张诚君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岩鳞族标志性的、带着残忍意味的狞笑,粗糙布满鳞片的手指在粗糙的石板桌面上不耐烦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闷响,“说来听听!大爷我今天心情好,想听听你们这些两脚泥巴种当年是怎么作死的!说得好了,这糖…”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刚成型的糖人,“…大爷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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