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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夜色下,哥俩摸黑下到东头地里,还未靠近,垄沟里就吠了两声。焕章打开手电,凑到近前,书香扬手把馒头扔了过去,鬼火般的两盏灯在晃悠几下之后便耷拉下脑袋,哈哈起来。“吃,投胎路上好做个饱死鬼。”书香笑着朝焕章努努嘴,遂把手套戴在手上,旧衣裳也一并拿出来套在身上。以防万一,狗在被吊起来时,嚼子还是给它戴在了嘴上,而后往驼笼里一闯,夜色掩盖之下,小哥俩骑车又原道返了回去。
也说不清这心里到底想的是啥,斑驳的树影下,骑着骑着书香的二八铁驴就拐到了杨刚家的门外。焕章跟在后头,见杨哥也不言语——支起车子隔着门缝往里打量,不知他这到底是要干啥。墨蓝色桑塔纳就停在一旁的墙后头,书香眯起眼来,扒着门缝朝里四下张望。牙齿般的厢房立在舌头样的甬道两侧,尽头处,斜拉拉漏出里面的窗户,把东侧上房里的光亮泄出一角来,挣扎着像是硬生生给砍出来似的。
透过门缝,瞅见上房屋里走出一人,灯一亮,书香就看到了自己的娘娘。她身上套着一件粉色睡裙,头发束着,也不知洗没洗过澡,更不知她整个下午都干啥去了。她先是朝冰箱那边踱去,没一会儿,手里提溜着个易拉罐之类的玩意,凑到脸盆处晃了晃,而后把灯灭了,施施然朝着门口走来,几个呼吸,人往东侧一拐,就从眼皮底下消失不见。瞅这意思,多半是去洗澡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走,陈云丽忽地又从拐角处闪身走了出来。说是走其实更像是颠,颤摆中,隐隐传来的哒哒声很轻快,尤其是心口窝和屁股蛋儿——几如揣了只兔子和挂着俩皮球。凝神细看,虽背转过身,胸前空无一物想来是不差的,随着颠起来的脚步,屁股抖来抖去,似乎都颠出花来,看得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陡地从心底里迸发出一股欲望,想要扑上去与之欢好,继而成其粉裙下的入幕之宾。也难怪书香眼馋,论风骚程度,首当其冲就得属这陈云丽了——会伺候人,自身也放得开,关键条顺盘亮而且要哪有哪,这么个尤物摆在面前,谁受得了!
这眨眼的工夫,或者说还没容书香细咂滋味去回味他和陈云丽之间的卿卿我我,杨刚也从拐角处闪身走了出来,简直吓了他一跳。虚闪的光影像极皮影戏,他看着大爷迈起四平八稳的步伐,正要细看,皮影就从台上跳了下来,冲进堂屋,似乎还有种后来者居上的气势。
你追我赶,由堂屋到里屋,几乎与此同时,里屋的灯相应地也熄灭了。电视机应该是开着的,一闪一闪,在书香眼前跳来跳去,不知是不是把录像机给搬过来了,给人的感觉还挺热闹。他这正寻思要不要撤,两口子就又从里屋走了出来,确切地说,应该是陈云丽在前,杨刚在后。二人就这么戳在堂屋里比比划划,像是在说着什么,而后身体就挨在一起——跳舞似的搂抱起来。
两口子感情深厚,总会时不时会找点情调出来,书香知道,同时也很羡慕,更为自身能够得到青睐而在不解中感到无比激动。要不是午后走得匆忙,恐怕今个儿也不会跟艳娘搞在一起,而如果娘娘在家的话,下面这管子多半是要泄进她身体里。算算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真就有些日子没碰过她了。想起陈云丽——这个在青春年岁中引领并给予他旺盛精力释放且任他胡作非为的女人,想到彼时娘俩在炕上颠鸾倒凤时的风流快活,书香的小腹便如他脸似的,变得一片火烧火燎恰在这时,打堂屋隐约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音儿,再去看时,影绰绰的世界里那晃动起来的身子似乎明显更为剧烈,哒哒哒地,随着门帘儿一撩,虚晃之下,两口子便从他眼皮底下隐去了身影。忽闪忽闪的,连光亮也在随后都跟着一起停止了跳动。
忙碌一天的铁厂在这个时候总算安分下来,同属一个院里的针织厂却仍旧在忙碌中,隔墙头都能感受到那片亮堂,叽叽喳喳的,至于说赶工的活忙不忙不知道,看起来扎堆的女人应该不会少。从东院门外时,房后身儿的排树就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叫唤,临近沟头堡小学,那股子啼鸣声显得更胜。划破夜空,在墨蓝色天底下回荡,穿梭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如狼嚎、如孩子的泣哭、又如谁家偷跑出来的猫在叫春。树影错动,在阵阵忽高忽低的簌簌声下,婆娑出一片斑驳陆离,瘆得慌不假,但从感觉上说,比起杨刚家后身冷不丁来那么一声的叫唤,小哥俩这一路上所遇到的情况反倒显得稀松平常起来。
“魏师傅都教你啥了?”过了小学,道就不平整了,颠簸在坑洼不平的田间小路上,焕章问了一句,好在还有点月亮光,不至于摸着瞎往前骑,“教了个铁山靠,说我现在骨头硬了,过练武岁数了,”从小卖铺出来书香就一直没驻车,“我说腰没事,腿练练差不多也还能劈叉,完了就。”他放慢速度,边骑边说,“也不能没个眼力见,没眼没闭的总占人家的休息时间。”
焕章点点头,拧起车把上的变速器,把小轮调成了大轮。“跟自行车踢完事儿就约北小郊,等暑假开始,咱就报名,也感受一下农合杯的气氛。”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画卷,说到兴奋处,把这次回家要钱的事儿也都跟书香念叨出来:“这次跟我爸要了一百块钱,抽空咱哥俩去良乡吃烤串介。”
“内钱我看还是留着你己个儿花吧。”听他这么一说,书香笑着拒绝了,“烤串这事儿回头再说,又不是没机会吃。”
四下里一片沉寂,焕章摸了摸口袋里的刨冰,才化了一点,又伸手摸向裤兜:“我说哥,黑幕瞎的别再碰上鬼打墙吧。”把烟掏了出来。
“鬼个鸡巴,听蝲蝲蛄叫就甭种地了。”书香不信内玩意,独自一人朝前扎了下去:“照你这么说,要是看到鬼火还不给吓死?呵呵,还什都信!”心目说,就算撞见鬼,轮谁也轮不上我杨书香啊,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翻腾翻腾,不能嚷嚷。
“你也来根,哎哎,我说你等会儿我。”点着两根,杨哥已经见不着影儿了,焕章眼前一片昏黑,他眨巴起眼来缓了缓,把着车使劲一蹬,人就飞冲起来,幸好是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骑的又是山地,要不然非得把屁股颠簸熟了。追出去十几二十米远,赶上书香,把烟递了过去:“给,给你呀。”
书香借着亮把烟接到手里,抽了两口烟后嘴里又变得一片干苦。望着漆黑不见尽头的前方,他叹了口气:“估摸兜门里的烟又被你灵秀婶儿看见了。”母子二人对视的那一刻,除了心虚其实他已预感出来,只不过当着别人的面妈给自己留了脸。想到近一段时间内的不顺序,倒不是因为烟被发现了,就是觉得窝火,而且内种窝火你还说不出口。“我二哥结完婚我就没赶上好事儿,年前到现在处处都他妈幺蛾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戾气横生,倏地一下就从他心里跳蹦出来。“肏他妈的我!”
“谁又招你了?”印象里,杨哥可从没说过狂话,也没卷过大街,此时焕章给他这么几句没头没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是拥给车袋被扎的事儿吗?”按理说不能够,再说当时在厂子门口杨哥也没说啥,正寻思,忽地想起吃饭时的异常,忙问:“诶我说杨哥,她们说话怎都打哑谜呢?”
书香对天骂了几句,撒撒气就不骂了。“谁们?”他吐着烟花,看向焕章:“说啥了都?”
“就你去厕所内会儿,我不在院里喊你吗,”回想着听来的东西,焕章又摇了摇脑袋:“我也不道,就感觉是。”
书香本身就带着情绪,给焕章模棱两可的这么一说,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感觉?什玩意,不废话吗。”
“当时嘀嘀咕咕的她们,要我怎问你景林叔跟艳艳婶儿是不是吵架了呢。诶对了,杨老师住校的事儿你知道吗?”
书香“鞥”了一声,忙问:“住校?我妈说的?”他盯着焕章黑漆漆的脸,把车停下来,又接了一根烟,“你接着说,别停。”
“我就听个尾巴,说什么暂时就先这样儿。”
“我,我说你都听哪介了?!”书香心里的这股气刚平复下来,就又给焕章这几句话给撩了起来,想着每日清晨厢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歘地吼了一嗓子:“非得跑出来抽这浪烟。”又气又恼,连同手里的烟也给扔了出去,也不管驼笼里装的啥,蹬起起脚蹬子就撩了起来。
不知杨哥怎就急了,焕章嘿嘿着跟在后面,骑了会儿,听他说了句“算了”,又不言语,焕章也觉得没意思,也就没吭声。过坟地,水渠,顺着黑漆漆的树林往东走,到了窑厂外的大空地前,书香才又开口:“焕章,这次说啥也要干一次,三一三十一,挣来的钱咱姐仨分。”
空旷的窑洞里呼呼作响,彼时红火的地界儿如今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连早前住人的三间小屋都一片漆黑,简直破败到家了。从窑门边上朝排房里头咳嗽一声,几乎都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回音,也不知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搞瞎八的,即便是有,估摸也给吓跑了。
不等焕章打手电筒,书香就把脏衣服套在了身上。灯光一照,狗眼亮屈屈的,可能这一路给颠簸懵了,在驼笼里缩缩唧唧的。书香把它抱出来,借着亮,把它牵到屋里拴好,四下踅摸了几眼,感觉没啥大问题,这才翻身打里面出来。回想着幼年跟贾景林来这里的光景,除了唏嘘就是唏嘘,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思及到自己的所见所感,书香摇了摇脑袋——不是我心狠犯浑,被人骑脖子上拉屎都没个反应,那我也就甭活了。这点点滴滴汇聚到一处,尤其想到马秀琴和褚艳艳二人眼里的泪花,心顿时凉了半截。妈了个屄的,不想了,想鸡巴那么多干啥,当饭吃当屄肏?脏衣服脏手套一脱,他把口袋里的刨冰掏了出来,往门口一蹲,热气狼嚎的嘬上一口还挺凉快。
“杨哥,拥什么?”
“啥?”
“刚才呀。”
“没事儿了,跟你没关系。”
焕章知道杨哥跟他爸不对付,也没好意思多问,举着手里的刨冰在那使劲吸溜,滑溜溜的感觉跟嘬咂儿似的,便开了个玩笑:“这刨冰像不像,是不是跟嘬咂儿似的。”
“嘬咂儿?”书香心里直打冷战,心道下午跟艳娘胡搞时不会被焕章给撞见了吧。原本还想充一回润土,潇洒一回,这可好,一时间竟成了叉子底下的猹,灰溜溜地。“你几点回来的?”当即站起身子,绕过排房,往西面窑坑方向逃去。“几点?”跟在杨哥身后,焕章道:“五点多不到六点吧,你也没在家,不就过来了。”
时下苇叶已经窜了起来,簇拥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阵势,虽看不见,水面却荡漾起一汪斜月。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水气,哗啦啦的,升起一片寒凉。
书香松了口气,问道:“那你看我大爷没?”他居高临下冷咳嗽两声,把刨冰叼在嘴里,解开裤带对着下面就滋。
焕章嘴里也叼起了刨冰,低头解着裤带:“大爷还问我是回来过麦秋吗,你杨哥可想你了。”他双腿一岔,把脖子一扬眼一闭,“怎不得住几天啊,大奶说你跟灵秀婶儿上景林叔那了。”说话时,嘴里就跟含块热豆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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