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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皮硌得痛!”
“哦!”犄角儿和阿念忙一起抓住他的手臂拽扯,却拽不动。
这时又有几个人赶过来,七手八脚,撬窗抱拽,将他从那窗窟窿里救了出来。他这时才看清,那几人是沧州三英、程门板、范大牙、胡小喜。
程门板一直立在一边,仍如一块门板,这时才开口吩咐那两个小吏:“去查查,看有没有人?”
“不必找了,都逃了——”张用随即想起银器章,忙转身寻看,这院子一排四间房舍,东墙边有个窄道。他忙走过去,见那里有扇柴扉通往河边,便快步走了出去。那只船仍泊在水岸边,却没有拴缆绳,幸而被那段栈桥拦住,没被河水冲走。银器章也仍趴伏在船舱中,戴的幞头不知去了何处,发髻散乱,头发一绺绺湿垂在船板上,上半身也似泡过水一般。
张用走到岸边,扶着栈桥木栏踏上那船。程门板诸人也跟了过来。张用凑过去,伸手用力将银器章身子翻转过来,一件物事随即从他怀中滚落到船板上,是个铜铃。再看银器章,脸有些肿胀,皮色蜡白,瞧死状,应是溺水而亡。
“银器章?他死了?”沧州三英中那个最矮的忽然惊问,随即竟坐倒在岸边,望着死尸咧嘴哭了起来。
张用大为纳闷,回头见那矮子哭得无比伤心,哭声里充满委屈失落,他忙问:“你不是哭他?”
那矮子却没听见,仍哭个不住。
他身边那最高的也落下泪,悲声说:“我大哥原在沧州一家皮场做工,那主家娘子丈夫病死,一直守寡。她看中我大哥人品手艺,要招我大哥入赘。亲事没办,那主家娘子却被一个姓章的红络腮胡强人劫走。这十几年,我大哥一直在寻那强人。去年才终于寻见,那强人是银器章。没等我大哥打问详细,银器章却逃走了。幸得张相公您也在寻银器章,前天,我们把您交给吴管家后,便偷偷跟在后头。昨天清早,吴管家在那集市下了车,准备另租马逃走。我们三个拦住他,从他口里逼问出来,银器章当年果然有个小妾姓星,天上星星那个星。她在银器章身边没过半年,便上吊自尽了??”
最矮那个听到“自尽”两个字,哭得更加惨切。张用叹了口气:“好个长情人。你们两个扶你们大哥去寻块牛皮,烧给那星娘子。再找家酒楼,好生醉一场,也算终得了结。往后,你们也莫闯江湖了。你大哥既然会皮匠手艺,你们便好生跟他学。手艺便是江湖,一技在手,胜过万户侯。过几日,你们来寻我,我引介你们去一家皮场。那场主也是个娘子,丈夫也死了,虽不姓星,却姓岳。星光淡去月正圆,说不定你们大哥的姻缘在那里,哈哈!”
那两个忙连声道过谢,扶着最矮那个,一起抹泪离开了。张用转头又去查看银器章尸首,将地上那只铜铃捡了起来,摇了摇,又里外瞧了瞧。那只铜铃只有拳头大小,并无异常。
程门板凑近了两步,身形虽仍僵板,面上却松缓了些。不再像门板,倒像一块焦锅巴丢进汤里,半硬不软,还略有些碜牙。他清了清嗓,语带恭意,问道:“张作头,银器章是如何死的?你可瞧见了?”
“被水妖咒死了。”
“水妖?”
张用将昨晚所见大略说了一遍。
“姑爷亲眼瞧见了?真是妖怪?”阿念才将帷帽红纱放下,这时又迅即撩起,眼睁得溜圆。
“妖怪不奇怪,你们能寻见我才奇怪。”
“沧州三英带我们来的。你不叫我们跟,我们只好在家里等。他们三个却跟到了这里,没寻见银器章,不敢惊动这里的人,便去唤我们——”
“张作头,银器章果真是那水妖杀的?”程门板打断了阿念。
“否。是阿翠——”
五、蛛网
陆青绕过皇城,沿着梁门大街,一路向西。
他已无事可做。王伦和王小槐都不见踪影,无处去寻。道士陈团又离奇死去,死因难以断定,也不知他与王小槐是否确有干连。那六指人便更加难测,他似乎和陈团共谋秘事,头颅却被割下,埋在那坑底。不知是陈团所为,还是另有凶徒。线头才拾起,便已截断。至于林灵素,恐怕更难找寻。眼下唯一所知,供奉官李彦也在暗查此事。看来,李彦不但接掌了杨戬的括田令,连清明虹桥这桩秘事也揽了过去。
陆青从未理过这等事,其间诡秘凶险,令他有些厌拒,如对污井,不愿再深探下去,但同时,他也越放不下王伦和王小槐。他想,眼下也暂无他法,就先回去歇息静待,已经多日不曾饱睡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陆先生!”街那头忽然有人在唤。是个矮胖男子,身穿皂色公服,骑着头驴子赶了过来,那驴子被他压得一歪一歪。男子到了跟前,勒住驴,翻身下来,险些摔倒,忙扶着驴子站稳,一边用袖口抹汗,一边笑着说:“我正要去宅上寻陆先生,不想竟在这里遇见,省了多少路程?”
陆青只瞧着他,并不答言。那男子被瞅得有些不自在,忙呵呵讪笑了两声:“陆先生不认得我,我是开封府左军巡使手下,名叫万福。”
陆青仍未答言。万福收起笑:“我才从建隆观查案回来,听那知客讲,那坑里的人头是陆先生发觉,而且,陆先生去那里,是寻陈团道士打问事情。不知陆先生是去打问什么?”
“一个孩童。”
“什么孩童?”
“名叫王小槐。”
“王小槐?正月里有个拱州孩童被烧死在虹桥上,似乎便叫这名字。”
“他并没死。清明那天,汴河上闹神仙,那道士身后跟随两个小道童,王小槐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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